这是流淌千年的中国治水智慧
12月8日晚,国际灌排委员会第71届执行理事会公布了2020年世界灌溉工程遗产名录,我国申报的四项水利工程——福建福清天宝陂、陕西龙首渠引洛古灌区、浙江金华白沙溪三十六堰、广东佛山桑园围全部成功入选。至此,中国的世界灌溉工程遗产总数已达23项。
这些工程,何以变成全球灌溉工程遗产?它们能给当代水利建管带来哪些经验和启示?今后,它们如何在更好的保护利用中继续发挥价值?
尽管并不为人熟知,但今年入选的四项工程实际上都在历史上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先看天宝陂,这个位于福建省福清市龙江中段的工程,因始建于唐代天宝年间而得名。它是福建历史上最早建成的集引水灌溉、排洪排涝和蓄淡拒咸于一体的大型水利工程,也是我国现存最古老的大型蓄淡拒咸水利工程。
陕西龙首渠引洛古灌区地处秦东平原渭洛河阶地,有2100多年的历史。《史记·河渠书》记载,汉武帝采纳临晋郡守庄熊罴建议修筑龙首渠,因在3500米隧洞施工中首创了“井渠法”,被誉为中国历史上第一条地下渠。其后,引洛灌溉代有传承,各具特色。
位于浙江金华的白沙溪三十六堰,则是浙江省现存最古老的堰坝引水灌溉工程。东汉建武三年(公元27年)首筑白沙堰,此后百余年的时间里,横跨45公里、水位落差168米的30多座堰相继建成。
始建于北宋徽宗年间的桑园围,由北江、西江大堤合围而成,是我国古代最大的基围水利工程。“桑园围开启了珠江三角洲地区大规模基围农耕开发的历史,历经900余年的发展,围内古水利工程体系格局仍保存完好,是目前世界灌溉工程遗产中历史水利工程遗存最多的项目。”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水利遗产保护重点实验室主任李云鹏在接受本报记者正常采访时指出。
除了拥有多项“中国之最”,这些工程还都发挥了巨大效益,而且至今仍然闪耀。天宝陂使大片农田旱涝保收,为当地农业发展、粮食增产、农民增收作出重要贡献,时至今日仍灌溉着下游1.9万亩耕地;龙首渠是当地农耕文明高度发展、区域经济繁荣昌盛的见证,如今灌溉的农田达74.3万亩;白沙溪三十六堰引水灌溉使浙中地区成为中国历史上重要粮仓之一,目前仍有21座古堰继续发挥作用,灌溉农田27.8万亩;桑园围发挥了灌溉、防洪排涝、水运等效益,历史上灌溉农田20多万亩,现灌溉面积6.2万亩,是珠三角地区水利发展和当地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见证。
仅有千年历史,并不能轻松敲开世界灌溉工程遗产的“大门”。世界灌溉工程遗产评选的意义之一,在于学习古人可持续灌溉的智慧,今年我国入选的四项工程也不例外。
龙江河短流急,且受海潮影响,在这类河流上筑坝,如何抵御洪水和海潮冲击是最大的问题。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高级工程师高黎辉和记者说,天宝陂位于龙江中段,既能有足够的集雨面积保证灌溉水头,又能有效抵御海水上溯;采用拱形斜向布置,与河道右岸形成漏斗状,右岸的取水口正好处于漏斗嘴,不仅能调整河道水流,有利于枯水期取水口顺畅取水,而且有意增加大坝长度。用现代水力学堰流理论解释,溢流堰越长,泄流能力越大,堰上的水位越低,堰体受到的水力冲击越小,斜向布置还可以将部分水流的冲击力分散到陂体横向之间的压力,有效延长堰坝的生命周期。这种工程布置理念是近现代鸭嘴堰、异形堰等长轴线堰坝的鼻祖。
白沙溪三十六堰在修筑过程中,针对白沙溪落差大、深潭多的特点,摸索出“以潭筑堰”的方式,“在潭的下游筑堰引水,增加了潭水的深度,提高了深潭的水力消能作用,减缓了水力对堰坝的冲击,并在岁修过程中总结出科学的‘深掏潭、低作堰’,既延长了堰的生命周期,又对河床稳定和河流生物多样性起到一定的帮助。”高黎辉说。
龙首渠引洛古灌区首创地下渠道施工的井渠法,即在隧洞施工中均匀布设竖井,把长距离的地下渠道分割成多个分部工程,然后相向开挖,以减少误差。“桑园围在圩堤上修建水闸,充分的利用潮汐对河流水位影响,需要灌溉时,在涨潮时打开闸门引水灌溉,需要排涝时则在落潮时开闸泄水,同时利用西江、北江的水位差调节围区内的水位,保证围区内旱涝保收。”高黎辉告诉记者。
流淌千年的治水智慧并非摆设,目前我国的世界灌溉工程遗产总数达23项,站在现代水利工程建设管理的角度思考,这些世界灌溉工程遗产无疑具备极其重大的借鉴意义。
在李云鹏看来,首先是因地制宜的规划设计理念,我国地域广阔,不一样的地区的地形地貌、水文水资源等自然地理条件千差万别,灌溉工程也因所处环境的差异表现出不同的工程布置、工程型式、结构材料。“比如芍陂利用局部洼地建设三面塘堤成为放射形的蓄水灌溉工程系统,都江堰、宁夏引黄灌渠、郑国渠、东风堰、长渠等历史上采用不一样形式的无坝引水方式。”李云鹏介绍,中国传统灌溉工程的多样性并非因追求多样而多样,而是在不同的条件下创造最为适合的工程型式,达到最大的效益。
“同时,优良历史传统灌溉工程体现出水利工程系统规划的思路——水土统筹、体系完备、综合效益,以及和谐共生理念。”李云鹏和记者说,很多工程对自然环境并非生硬粗暴地改造,而是遵循自然规律的适度优化,太湖溇港是通过系统的排水网络优化沿湖滩涂,发展圩田农业,兼有航运之利,造就了“苏湖熟、天下足”的繁盛。
从更长的历史维度看,许多工程能延续使用千年,与它们能够随着区域环境和社会需求的变化而演变有密切关系,同时也离不开有效的管理。
现在,重建设轻管理导致我国许多水利工程寿命较短,而“1200多岁”的天宝陂,从宋代开始就设专管机构,建立的“岁勤修、预防患”制度从始至终坚持至今;桑园围实施地方政府督导下的自治管理,能延续至今得益于其完善的管理组织和管理制度。“中国古代灌溉工程普遍有岁修制度,在农业用水需求不高时,对灌排渠系、闸坝湖塘等进行系统清淤和维修,保障农业用水期工程能够正常运行,除此以外还有政府指导及基层民间组织实施渠系的日常维护和用水管理。”李云鹏说。
入选世界灌溉工程遗产后,许多之前“藏在深闺人未知”的灌溉工程进入公众视野,如何保护好、利用好它们也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
“‘申遗’成功绝不是终点,而是系统开展工程历史背景和文化研究,保护好、传承好、利用好工程遗产的起点。”李云鹏认为,这些世界灌溉工程遗产目前都在发挥无法替代的效益,是“活着的”文化遗产。对它们来说,科学、合理、可持续的利用,是最好的保护,也是最基本的要求。
高黎辉坦言,保护、传承和利用好具有历史背景和文化价值的灌溉工程,不但可以汲取古人的智慧,还能够进一步挖掘发展工程的功能,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作出贡献,为建设现代化灌区赋予更深刻的内涵。
“对这些工程来说,利用就是最好的保护,确保灌溉功能的持续发挥,要做好遗产工程价值的展示。”高黎辉建议,对现状为古代样貌的工程,尽可能保持其原貌,提高政府和民众的保护意识;鼓励多学科的专家参与到遗产研究中,以挖掘工程更全面的科学价值;建设专门的遗产展陈馆、博物馆、遗产公园等,展示工程价值,发挥其社会公众教育的作用;编制遗产保护发展规划或管理条例。
李云鹏也认为,要利用好世界灌溉工程遗产的平台,开展特色科普文化教育,发挥其社会文化服务功能,如都江堰、东风堰、太湖溇港等创建国家水情教育基地,将遗产保护利用与水情教育、水利历史科技文化科普很好地融合。“此外,顶层设计很重要,立法保护和做好规划是关键。宁夏出台了《宁夏回族自治区引黄古灌区世界灌溉工程遗产保护条例》,都江堰管理局将灌溉工程遗产保护利用有关要求补充到管理条例中,湖州也在开展太湖溇港世界灌溉工程遗产保护条例立法制定工作,这些做法值得推广。”李云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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